洋葱

A

  我是不怎么喜欢吃洋葱的，不是因为它那辛辣呛人的气息，而是做菜加热后那种似甜非甜的味道。即使吃，也喜欢凉拌，吃在口中，脆甜爽辣，嘴麻舌木的，再伴有呛出的眼泪，也算过瘾。

  每次看到妻子从菜市场买回洋葱，我都要问一句，怎么吃它？

  面对洋葱，妻子像个营养师或者中医师一样，津津乐道于它的种种益处：杀菌抗寒，抵御流感病毒、促进消化、降血压降血脂等等。似乎不吃它，就对不起自己的身体似的。

  不喜欢吃洋葱，源于少年时期吧？特别是冬春时节，蔬菜稀缺，只有大白菜、洋葱、土豆几种耐储存的食材。中午放学回家吃饭，还没走进家门，只要闻到厨房飘出的母亲炒洋葱的味道，心里便开始老大不高兴了，加之菜里放的油又少，那一大碗说甜不甜，说咸不咸软塌塌的醋溜洋葱，真是难以下咽。

  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，食材的丰富，结婚后，厨艺不错的妻子会变着花样做出还算可口的洋葱菜肴：鸡蛋炒洋葱，洋葱溜肉片等等，让我逐渐改变了对洋葱的偏见。

B

  不得不说，剥洋葱切洋葱，确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。它那辛辣呛人的气味，常常会让人痛苦流涕。

  于是就想到一句话：生活就像是剥洋葱，一片一片地剥下去，你一边剥，总有一片会让你流泪。

  十多年前，县检察院招收文字写作人员，抱着试试看的心理，也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写作水平，“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”，就报了名。笔试时候，仿佛再次走进高考考场一样。

  考试题目给的材料是一名检察官为一桩跨地区诉讼案而辛苦奔波，最后得以妥善处理，当事人息诉罢访的真实案例。要求在一定的时间内，写一篇千字以上的通讯报道。

  在写到检察官办案过程中顶着家庭变故的压力，仍然工作在第一线时，我就用了“生活就像是剥洋葱，一片一片地剥下去，你一边剥，总有一片会让你流泪”这段话作为过渡句,而引出下文。

  结果是，那次考试成绩位居前三。我想，一定是那段关于剥洋葱的句子起到了很大作用吧。

C

  有人说，洋葱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伤心的蔬菜，因为切过洋葱的人都知道，你的眼泪总会猝不及防地流出来。

  后来，听到台湾歌手杨宗纬演唱的《洋葱》，感触颇多。特别是那句“如果你愿意 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你会鼻酸，你会流泪......”随着旋律的层层叠加，不能不让人产生情感的共鸣。

  因为这首《洋葱》，还看到某人在网上分享的一则小故事：

  “读大学时，我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女同学，每次追女孩都要叫她去撮合，而每次失恋也是她来安慰我。毕业那天，我跟女朋友分手了，我们一群将要各奔东西的同学去KTV唱通宵，半醉半醒间，听到她在唱《洋葱》，边哭边唱，一遍一遍的。听着听着我就趴在桌上睡着了......

  毕业很久以后的一天傍晚，小雨模糊着车窗，下班后我缓缓地开车回家，听到电台里在放《洋葱》这首歌，‘如果你愿意 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你会鼻酸，你会流泪......’声声敲击着心绪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我马上掉头上了高速，跨了半个省去找她。

  后来，我们结婚了。”

D

  常常听人感慨，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坦途，都是磕磕碰碰。而孩子成长的路上何尝不是如此？

  暑假里，我辅导的阅读写作班，新来了一位同学，校长私下对我说，这位学生性格内向孤僻，让我多留意多关注一下。果然，就看到教室靠墙的地方，多了一位外表瘦削、表情凝重的男生。作自我介绍时，知道他有一个阳光灿烂的名字，尽管他的神情既不阳光也不灿烂。

  课间休息时，其他同学都说说笑笑，唯独他依旧坐在那里默默地发呆。我便试着和他聊天，还鼓励他上课时读他自己的作文......

  一天，他告诉我，因为患抑郁症休学了一年，今年十六岁了，开学只能上八年级......

  我说，你能够重新走进课堂，你有勇气和老师说出你患过抑郁症，说明你现在已经完全好了。过去的事都过去了，不要在意。你语文基础不错，其它科目再加把劲，一切还来得及。年轻人嘛，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是不？

  我盯着他的眼睛，用肯定的语气说，只要你努力了，老师相信你的将来一定会像你的名字一样灿烂美好。

  他无声笑了，笑得坦然而开心。

  以后的日子，我发现他总是第一个来到班里，上课也能积极主动发言，和同学也有了交流，笑容逐渐多了起来......

  有时候我会想，在这样的花季里，这位男孩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？学习的压力？家庭的原因？或者其它？

  但愿这孩子的笑容能保持永久。

E

  中秋节的夜晚，通过微信，和一位远在异乡打拼的朋友互道祝福，聊着聊着，他突然来了一句：“这个时候，感觉离月亮很近，离家乡很远。”

  我一时哑然。

  有首播放很火的歌这样唱道：“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,酸甜苦辣里醒过也醉过。”一句“有力的活着”，道出了多少人生活的艰辛和窘迫。芸芸众生，多数的“我们”都在为衣食住行这些最基本的需求而疲于奔命。

  无论是光鲜亮丽、功成名就或者默默无闻、平凡普通，剥开外壳，有多少不是包裹着无法言说、冷暖自知的酸涩内核？

   树木用年轮记载着栉风沐雨的过程，而人的一生，除了童年不谙世事的无忧无虑，一路走来，不就像是在剥洋葱？一年一年，一层一层，有短暂的快乐，更有辛辣到让你流泪的情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