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角，那消失了的小书摊

  因为做了一份兼职，从夏天开始，我几乎每个星期都要乘坐公交去县城。如果乘客不多，我会选择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，这样沿途的风景可以收于眼底。


  每一次，车子都会经过县城的某个街角。每一次，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那里。其实，那里已经没有我曾经熟悉的小书摊，代之的是干干净净的一片空地。


  十年前，县检察院招考文字写作人员，经过考试，我进入了检察院的政治处。那时的公检法都位于县城的南部，检察院的办公室比较简陋，没有食堂宿舍，午饭要自己解决，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。


  这两个小时，是我流浪的时间。


  随便找个小吃店解决了温饱，我便在街头溜达起来。这种溜达是随心所欲、漫无目标的。


  农历的新年刚过去不久，空气中似乎仍然氤氲着春节特有的气息。早春的风还有些许凉意，拂在脸上给人一种刚柔相济的感觉。看着大街上人流如潮，车水马龙，这时候孤独感会一点一点加重起来。


  不远处有个中心广场，也叫中心公园。天晴的日子，有健身的老人，玩耍的孩子，间或还有散步的情侣，走累了，便坐在条椅上歇会儿，窃窃私语。


  孩子们在广场上放风筝，他们的欢笑声如同清泉，稀释着我浓浓的寂寞。一个人在广场走走看看，如同飘进湖里的一片叶子，不知道下一次会被孤独带向哪里。

  后来，便踱到一个街角，发现了一处卖书的地摊，我竟然有些惊喜。


  书摊位于南北方向的正阳路和一条东西街的交汇处，因为两条街道都不属于繁华地带，过往的车辆也不多，算是一个静谧之地。


  那些薄厚不一的书本都摆在一张宽大的塑料花条布上，摊主背靠一辆三轮车，袖手坐于旁边。顾客（或者读者）轻手轻脚地走过来，他们浏览往返，随手翻看，中意了，问了价，掏出钱，拿书走人。一副波澜不惊的情境，很契合周遭的环境。


  书籍有二手旧书，也有盗版山寨书，种类丰富多样：有言情武打卜算秘闻之类，也有诸如古典文学名著和现当代作家的文集，有《读者》、《意林》、《青年文摘》等杂志合订本，也有中小学学科习题集。顾客中有老人，也有学生模样的少年。因为距离车站的后门不远，不时会有等车的乘客被吸引过来，在这里驻足停留。那些书的价格极便宜，不到定价的三分之一，而且，还可以和摊主讨价还价。


  这个书摊，结束了我的流浪时刻。


  匆匆吃过午饭，我便快步走到街角的书摊处，寻找翻阅我喜欢的那些书籍。埋头于书中，不知不觉便到了午后上班的时间。在这里，我认为那不是阅读，准确地说该算是浏览、翻阅。阅读应该是坐在一处、手捧书本，毫无羁绊，全身心地投入其中，沉浸里面。而我只是或蹲或站，两种姿势互相交替着，在低头浏览。


  这，已经足够让我心满意足了。“唯有热爱，才能抵御岁月漫长”，说得还真不错。
  
  去的次数多了，只看不买自己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，尽管摊主并没有表示丝毫的不悦。


  某天，我便选择了陈忠实的长篇小说《白鹿原》；某天，我又购买了《张爱玲中短篇小说集》；再某天，又选购了某些杂志的合订本......
  


  这个小书摊的存在，不但没有影响市容市貌，反而给这个小城增添了些许文化气息和书香的味道。它如同散落在小城角落里的株株幽兰，飘散着气韵悠长的幽幽书香，沁人心脾，令人向往。


  这种情景一直延续到我离开工作的地方。


  那年的早春二月，在我的眼里，小城里最美的风景，就是街角的这个小书摊了。那些文字带来的芬芳，将寂寞的时光，熏染得温暖而香甜，回味悠远......


  而今，小城变得越来越干净、整洁、漂亮。坐在车里，目光所及，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、闪亮的霓虹灯和广告牌还有宣传栏可谓高端大气上档次，处处彰显着新时代的气息。


  可是，我还会用目光寻找那个街角、寻找那个书摊。尽管我知道早已经人是物非、事过境迁。


  我总会不由自主、情不自禁。


  在目光的逡巡中，有时候，我会想起音乐诗人李健的那首名为《似水流年》的歌曲：


  这不经意之间的回望


  让目光走过那扇窗


  生命的河从身旁流过


  将回忆慢慢淹没......